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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妇 ‖“打死父亲”

2017-06-18 渔妇 文学沙龙


        作者简介:渔妇,语文教师,教育硕士,国家级心理咨询师。青岛市首届教育读书人物,求真吟诵社团指导老师。


“打死父亲”(外两篇)

文 / 渔 妇


       这是一本英国小说集的名称,那时甚得吾心,暗自称颂洋人的大胆,喊出了心中久蓄之音。


       小时候,父亲是偶像,是会说话的书。不知几时生成隔阂,自以为随着年龄的增长见着了父亲的真,某些情境中,便觉心之眼在狠狠地瞪着他。


       也没值得特别说的事,都是些鸡毛蒜皮。比方,大三时,大家伙儿——当然是女士范围内——崇拜起白瑞德。盖博一付坏蛋相更增加了他几分魅力,潇洒者由是声称“喜欢恶棍”。我写封家信,洋洋洒洒,有感而发,批了一通知识分子的呆酸,不具游刃社会而有余的灵气。谁承想,寒假回去,父亲竟没正视过我的眼睛,和我说话时别低着头,象和墙对答。我也只好依样画瓢,结果可想而知。年三十也没解冻。也算是父女之间的默契。


       此事不足以体现口号内容。


       高中时,我的几篇习作在区文化馆展出,给父亲看见了,他胳膊一挥:“你这也叫诗?打油诗!什么你咽下秋叶和泥合成的涩果,这么卫生?爸爸我可实在不敢恭维。”真想朝他的眼镜上来一下,他太让我难堪!


       父亲不得女儿心之三昧,还表现在,他会忙忙地做好午饭,巴巴地送到学校,自己还不曾吃,结果女儿只气他乱七八糟的衣着,丝毫不领情。同时他病的时候,小孩似的,并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那是高二。放学看见母亲捧着父亲的头按着他的太阳穴。


       “怎么了?”我问


       “偏头疼。”


       “没去医院?”


       “没用,后遗症。”


       这时父亲有气无力地说:“我已经死过几次了。”


       后来,从母亲那里得知,文革中,父亲以笔带枪,触犯了某派。六八年初,给人用卡车截走,关在黑屋子里,把头捂上棉被揍,为的是看不出外伤,肋骨儿捎着断了几根儿;揍乏了提着头发往墙上撞,撞过去再用凉水喷过来,如此反复,忙了一宿。凌晨,人们见他在街上爬。顺便捎句,这时我在母亲的肚子里。(那心底拂不过去的凄凉可是来自此处?)


       最后,母亲说:“别以为小说是假的,都是根据真事编的。”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为着骨血相连的亲情我捧一掬泪,洒完了也就忘事了。父亲如故,他也没增加什么特别的内涵。


       毕业那年回家,趁着酒兴,父亲说:“你表现力挺强,那次信中你怪家长没本事,我觉出来了,说话实在的,爸爸心里不好受……”话音未了满脸通红。Daddy!


       有人说:小时候父亲是神,少年成敌人,中年成知音。我不知道。只觉得有时候还该来喊喊解解气。人之常情乎?而且不拘中西?



我家之韵


       “韵”这个字着实让人着迷,双唇搓起,鼻音袅袅,温而不腻,暖而不俗,平中见奇,俗中有雅,生活的繁琐及崇高皆在其中。


       老实说,这里的家韵不包括每日的必奏的“锅碗瓢盆交响乐”,不是指一大家子急眼了时的“雷鸣电闪波尔卡”,也不特指母亲怒发冲冠时的“威风堂堂进行曲”;不是节日的欢歌笑语,是说音乐的事。


       先来说箫。一支黑色的洞箫总躺在床头。萧身已经裂了,又用铁丝绑了,毛病甚多,吹前得沾点儿水。辗转搬了五六次家,它一直伴着父亲。(今年给父亲买了一把演奏级六孔洞箫,但父亲拇指发麻,已经按不住孔了。)


       其实远在我记事之前,父亲就吹它,那是父亲还是少年,品学兼优,翩翩风采。想象不出他当年怎样用如泣如诉的箫声及一米八的个头赢得女生们的青眯了。我印象里,他只是偶尔伸着马三式的脖子,青筋暴鼓,大口的吹,吹得人肠子抽抽,胃不舒服。父亲很不忘旧,仍常想起这萧是从长他10岁的兄长那儿得的,伯父更喜欢。如今我真也想不出一个白发老翁如何驾一支俊逸的笛子了。


       后来上初中,偶然地从父亲的藏书里翻出一页泛黄的旧纸,红色的五星很鲜艳,是父亲成为现行反革命的判决书。以后再听到那箫便不同了,加上父亲吹完了还缀上两句“箫声太悲,夜里吹会引来鬼”云云,更觉得心冷。后来才知道,父亲的瘦削、默然以及时常发作的偏头疼皆是那年月留下的印记。听母亲讲的时候,我眼前一片空洞,不知道父亲给人揍得一夜死过去好几次、满街的大字报一直贴到家门口的日子里,母亲是怎么过的。“没什么感觉,心里很平静。邻居都说,捡条命啊,好歹人没没了。我也这么想。” 


        一次酒足饭饱,同事嚷着要父亲吹一曲,父亲慷慨应诺。可吹了两句便叹道:“吃多了,拔不上起来气来。”我忽然想到,有些人有些事是不可以用作愉悦的,只能作为生活或生命的组成部分来体验、感受,才能品评出其中难以言传的韵味。


       箫声咽,不如我的铜管乐。刚上班时,学校发了根长笛,银光闪闪爱煞人也。但练了几天便头晕难忍,于是束之高阁。半年之后,它只有另投明主了。移交他人那天,见它美丽的让人心疼,无奈;吹了一曲“情谊无价”算道别,然后气管疼了三天。无缘之缘亦是缘吧。父亲笑话了我半天,说他的艺术细胞我一点没得着。


       与我相反,妹妹生就乐感让人好不羡慕。高考落榜,怕她闷出病来,就请同事教她唱歌,开始狼嗥一般,后来竟唱的眼前如日午艳阳般明丽。惊喜之余,趁热打铁,连利诱加哀求,撺掇母亲花三千多元在崂山百货大楼买了台卡西欧电子琴。妹妹爱不释手,倒腾了一个星期,便无师自通地弹奏“四个天鹅”。但比起收音机里弹的真正的芭蕾舞旋律,那份儿天真妩媚,那份儿轻盈登仙化羽,难以评说;而她手下的小天鹅,如小胖猪一般左摇右晃。妹妹委婉地批评电子琴音域窄音调呆,夸赞钢琴这琴中王子多动人、多富于变化、多有感染力。得了,咱家没那闲钱补笊篱,上层建筑是与经济基础配套的,想要什么,自己挣吧。……后来音乐老师——我的同事,去石老人洗海澡,再也没回来,就放下了。只有那台电子琴,二十年多过去了,现在偶尔拿出来弹着玩一玩,居然音还是很准。


       皆是平常一段歌,如母亲的唱的苏三,字正腔圆,有板有眼,味道浓厚,只是有点怪怪的,京味里还掺杂了点高密茂腔味。


       余韵袅袅,边走边唱。一家一本经不错,可咱们全罩在同一片天空下,一同感受四季风,从冬到夏,把平凡的日子品出人生的况味,也就别具韵致了。



一条鱼


       “那味道,才叫好呢!”


       中秋节前,孩子她爹说要弄两只活公鸡来,过节吃。说朋友都给准备好了。


       “算了吧,好生生的,吃了人家干吗。”我说。


       “哎,动物生下来不就是给人吃的嘛。”


       “如果不吃它人就会挨饿、会丧命,那没有问题;现在是吃得饱饱的,寻思着翻着花样吃新鲜和刺激,那就不对了。那不是祸害生命吗!”


       “就是就是!”女儿附和着。


       “老子说:‘为腹不为目’,肚子饱了就行了。子也曰:‘君子远庖厨也’,人家做好了吃就可以了,你自己上哪儿去杀?家里?楼道里?大街上?市场上?”我再接再厉。


       “子曰:别叨叨。”他说。


       第二天,他终于没有把鸡弄回来。我松了口气。但没想到,他弄回了条鱼。


       这条鱼身体圆圆的,有一尺多长,无鳞,有暗花,灰底,黑图,似蟒蛇皮。他说是朋友钓的,野生的。


       一同拿回来的还有几条巴掌大的鲫鱼。鲫鱼早死了,他熬成了汤。奶白的汤上撒着绿色的香菜末,银灰的鲫鱼参差堆在白底蓝花的汤碗中间。尝了一口,确实很鲜,没有腥味,也没有土味。他和孩子把汤喝了,鱼原封不动地放在哪里。


       “把鱼也吃了,好孩子。和你爸爸别浪费了。”我说。


       “吃饱了。”两个人都不吃。


       楼下也没猫,就这样倒掉可惜了。我就 46 33260 46 15536 0 0 3953 0 0:00:08 0:00:03 0:00:05 3953这几条鲫鱼吃了些,还弄根儿刺在嗓子里。总算把鲫鱼顺利地解决了。


       “那条鱼咋办?”我问。看它黑黑的,样子有点凶。


       “先放盆里吧。明天我再做。”


       于是厕所的洗衣盆里就放了这条偶尔游动的鱼。“上面再扣一个,要不它就蹦出来了。”孩子他爹嘱咐。


       第二天,这条鱼身上的颜色好像浅点了。是深褐色的了。


       第三天,忘了那儿有条鱼,洗头时洗发精好像滴进了一点。


       第四天,它还活着,我看水有点浑,就换了些水。


       第五天,我洗衣服,要用盆,就把它端到厅里。晾完衣服看电视,女儿喊:“妈,你来呀!”我过去一看,这条大东西趴在冰箱边,一动不动。


       带上手套把它抓到盆里,它又慢慢游动起来。


       “把它放到湛山寺前的放生池里吧?”我和女儿商议。“你和我一起去。”


        “不。作业太多了,没空。”女儿不听。


        “那今天晚上让你爸炖了?但是你说养了这好几天吃了它?怎么怪难受的呢?”


       “那就让我爸开车送湛山寺去,省你趟腿儿。”


       “不可能。他昨天就要做鱼,因为吃饺子这不就没做。今天我做上米饭,他指定回来就做鱼。”


       “那你跟鱼说说,今晚就吃它。”女儿说。


       “可是……好歹也是条命呀。”


       “昂,对呀。如果我是一条鱼……”女儿要开始造泰戈尔的“假如我是一只小狗”式的句子。


       “别往下说了,闺女。我马上送去湛山寺。但是……”我又犹豫起来。


       “又怎么啦?你要去就赶快去吧。”


       “我在想,这条鱼吃什么?它要是把放生池里其他鱼吃掉咋办?”


       “那就先别送了。万一它去把那些小红鲤鱼吃了,多不好。”女儿说。


       晚上,因为喝了点茶睡不着,听着偶尔从卫生间里发出“咚”的声音,想了想,大概是鱼撞在扣住它的木盆上了。不禁感慨此鱼生命力之顽强,决定放生。


       早晨起来,准备去湛山寺送这条鱼。临出门,突然想起,“内事不决问百度”,干吗不上网查查。


       打开百度,输入“黑鱼”,看着图片,对着盆里的鱼,一点不错,就是黑鱼。


       “黑鱼又称乌鳢、乌鱼、蛇皮鱼、食人鱼、火头,财鱼等多种名字。


       黑鱼形态:黑鱼体圆长,口大牙利,性凶猛,一身黝黑形似蛇皮的图案,身上有黑白相间的花纹,一对突出、发光的小眼,由于各地水色不同,使黑鱼体色稍有差异。黑鱼的生活习性:黑鱼属肉食性鱼类,小黑鱼食水生浮游动物,稍大即食小鱼、小虾。大黑鱼以食其他鱼类和青蛙为主,有时还食小黑鱼。”


       还有一条新闻:“青岛有两条黑鱼真“命硬”,放入冰箱25小时后还活”。


       我按着鼠标,到底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这条鱼才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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